可是姜蔓这句话，更是吓得双儿面色发白，险些再次晕厥。什么叫外面那些“东西”？外面能有什么“东西”……

“走吧。”于若楠跟在姜蔓的身后，终于踏出了秦府的大门。

秦府沿街转角就是集市，客店的大门敞开着，门里门外都是死去的人，或惊恐或愤怒，碎裂的瓷器、长出霉斑的饭菜……地上都是杂乱的黑色脚印，说明此前有过一场混乱的争斗。再往远看去，几乎每一处都是这样可怕的情景。

原本热闹的街市只剩下一片死寂和腥臭的味道……于若楠拢了拢襁褓，遮住孩子的脸，然后捂住口鼻，强忍住呕吐的感觉。而身边的双儿早就忍不住，不停干呕，脸涨得通红。

阿福的身体从人臂弯可环抱，变得壮大如马如牛，阴影正好笼罩住一行三人。狗对邪灵天生有震慑的作用，更何况阿福是灵犬，有阿福保护，这些横死之人的冤魂不敢近身。

姜蔓示意继续前行，回头却看见于若楠双手紧紧抱住孩子，杏目圆睁，如临大敌。

大概这就是母亲的直觉……姜蔓没有解释，这座枉死城中充斥着恶意，这股恶意的对象不是三位成人，而是于若楠怀抱中的婴儿。此时趁着冤魂没有实体，赶紧离开自然不会有事。至于之后这座城池会变得如何，已经超出了姜蔓的能力范围。

当然，也不能坐视不理。姜蔓已经传信给九玄派，想必不久此处便会有人来清理，想想那位喜欢多管闲事的人，如果听见此处的惨剧，只怕是会痛心疾首，悲天叹地。

时光荏苒，一晃就是六年。四季轮换，又到了草长莺飞二月天，阴沉沉的天飘起小雨，带着些冬日残余的风，冰凉刺骨。

姜蔓站在田野里，远远地看着前方。屋门外站着一位妇人和一位坐着的女孩，妇人的手中拿着一只绣球，在女孩面前轻轻晃了晃，向她抛过去，绣球跌落在地上，眼中的期待也伴随着绣球落地而淡去。

妇人伸手捡起绣球，把女孩抱起来，抬头看向天空，抿着唇，片刻后低头，豆大的眼泪垂落。

姜蔓本想走近，却被妇人的眼泪禁锢了双脚，不敢再靠近。

当初，把母子二人送到娘家苍城后，姜蔓便收到九玄派的回信，于是匆匆返回那座枉死城，待处置好一切事宜，这才回来寻找于若楠母子二人。

是的，寻找。

于若楠原是苍城于家武馆馆主于进之女，其兄于胜楠从军后做了千骑长，使得于家武馆也沾光，这才有机会和朱城富商秦氏结了亲家。如此说来，于家武馆在苍城算是有些地位。

可姜蔓这次寻来，原来的于家武馆已变成了一家客店，于府也换了主人。一番打听后才得知，于若楠出嫁不久，兄长于胜楠战死沙场，于家武馆没了声名支撑，前来拜师学艺的人变少，渐渐的冷清下来。后来，于家武馆的经营出了些问题，于馆主便想参加京中武馆比试，只要有了名次，不仅能得到一笔钱，还能打响于家武馆的名号。

只是，这世上人才辈出，苍城之中便有武艺杰出之人，更别提京城之中人才济济。于馆主带着一干徒弟前往京城，最后仍是落败而归，不仅没有挣得声名和钱财，他自己在比试中伤了双手手臂，花了更多的钱去治伤，然而外伤虽已经痊愈，可是双手再没有力气。

再后来，朱城变成一座枉死的城的事情，不知怎地流传开来，而作为幸存者的于若楠母子，处境也变得艰难起来。一开始大家十分同情于若楠的遭遇，不知何时起，出现了流言，直指母女二人为不详之人，连带于家武馆也被人嫌弃，弟子们陆陆续续离开，于家武馆实在难以为继，便被卖给了旁人，连原本城中的府宅也一同卖去，在乡下置办了一处庄户，一家子都搬到这里安顿。

素来故事说起总是三言两语、言简意赅，这其中的痛苦、不甘和煎熬，却只有他们自己知道。

姜蔓看向手中的葫芦法器，这里面装着朋友赵冉泠的魂魄，当她说出自己此行的目的，一定会伤害到这个家庭。她心知肚明，无论自己如何纠结，做决定的人只能是于若楠，只有她能够决定她的孩子以及赵冉泠今后的人生。

“是你！你来做什么？！”时隔多年，双儿也做了旁人的妻子，戴上了头巾裹住乌黑的头发，脸上逐渐生出细纹，身材变得福态，气质和几年前截然不同。

“有些事尚未了结。”姜蔓顿了顿，“我来找于夫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