过了晌午，阳光才有气无力地穿过厚厚的云层，将斑驳的光影投射在石头家的青瓦白墙上。气温有所回升。

石头已经在堂屋的竹椅上坐了一上午。他拍拍裤腿上残留的干泥巴，起身往厨房走去。

石头切开三个番茄，敲开冰箱里剩下的四个鸡蛋，准备做一份番茄炒蛋，再把柳条叫出来一起吃。他在鸡蛋液里撒了几滴白醋，他记得柳条不喜欢吃太腥。又在煸番茄的时候，往锅里扔了三颗白糖，这样不至于让这顿饭菜品起来又酸又苦。

柳条在床上翻来覆去。

煎鸡蛋的声音滋滋啦啦，柳条觉得石头在煎熬自己。

但石头唤柳条到堂屋吃饭的那一刻，柳条还是没出息地做出了让步。

她不会和饿得咕咕叫的肚子过不去。

只要吵架，首先做出道歉的人就去做饭。只要两个人吃完这顿饭，他们就必须和好如初。

这是石头和柳条隐而不宣的婚姻规则。

这一次，他们俩依旧遵守了诺言。

对于恋爱而言，爱情开始于风花雪月的诗化记忆，也迟早会因为柴米油盐的鞭挞而消磨殆尽。而对于婚姻来讲，对于这样搭伙过日子的关系，柴米油盐是维系情感的纽带——吵了架又怎么样，是人，就总是得喝水、吃饭、睡觉；是同一个屋檐下的人，就得喝同一瓢水、吃同一缸米、睡同一张床。

柳条对石头赠地这件事避而不谈，她只提出，让石头在下周陪自己去县城做定期的孕检。石头决定把赠地的事情暂且搁置，他答应了陪柳条做检查，同时把拟好的赠地协议放进了柳条的床头柜里。

妥协早已成为二人之间别样的默契。

又过了整整一周。在这一周的时间，石头饱尝了失眠的滋味。

自从剪刀和燕子回到橘子坡之后，石头时常感觉自己当下的日子简直是味如嚼蜡、度日如年。

特别是在睡觉的时候，他闭上眼，想忘掉曾经的一切。他又为自己刻意排解的行为感到不快：

“忘不了，哪是忘不了呢？是自己根本不想忘罢了。”